王竑身处的时代,宝钞还未像李东阳时那么夸张,但生活也是十分拮据,为此没少受媳妇的白眼。往往是早上空着肚子到衙门,中午就在单位狠狠胀上一顿,就为了给家里两个长身体的小子多吃点干饭。比起朝堂上的威风八面,王竑私下的生活不可谓不凄惨。
王竑这样两点一线的工作狂,工资尚且入不敷出,如果稍微有些个应酬,“日用之资不过十日”,一个月的俸禄,只够十天的开支,这可是数年之后的内阁首辅李贤的原话。所以,如果要在明朝当个老老实实的官,那日子过的肯定相当清苦。
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,还是以从八品的给事中为例,将月入俸禄折算成人民币来看,唐贞观年间是十七万元,待遇是相当不错。同样的职级,王竑到手的工资还不到八百元,这差距简直是闻者伤心、听者流泪。
这也是文官集团仇视勋贵的原因之一,受封的国公爷和勋贵,不仅政治地位极高,而且在分封时如同亲王一样,要赐给庄田和佃户,其生活之奢靡,同级的官吏难以望其项背。
所以文臣提起这些勋贵的时候,都是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表情,可碍于情面去勋贵家赴宴后,回家再看自己的稀饭窝头,就愈发的难以下咽。
穷则独善其身说起来容易,更多的官员是穷则思变。他们没有因为贫穷而限制了想象力,反而因为对锦衣玉食的向往激发了无穷的动力。
其实,只要不是像王竑这样的实心眼,灰色收入的渠道还是很多的,比如免除徭役、免除税收等等。略施手段后,就结出了土地兼并的恶果,通过诡寄、飞洒等等合法避税,无数官员纷纷兼并百姓产业,摇身一变,成了不用交税的大地主。
常规手段之后,再加上其他行贿索贿、人情往来,在明朝想做个生活滋润的官僚,其实也容易得很。至于那纸面上的“低收入”,除了像王竑这样少数真心廉洁守法的官员,又有谁在意呢。每场科举如过江之鲫般的学子涌入,就是明证。
王文等人的任免定下来之后,朝堂上的百官心中稍安。曾经左右摇摆的投机分子,吊在嗓子眼的心重新落了回去,如王竑一样对王振一党冲追猛打的御史言官也松了一口气。毕竟王振曾经极度受宠,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,趁着主人不在把一窝走狗全收拾了,不免心中有些惴惴。
所幸的是,从王文和王竑两个代表性人物的待遇来看,朱祁镇看似并未有一丝不满,这也让这场早朝重归了本来的模样。
朱祁镇被百官恭服的眼神感染,心中也是异常熨帖,换了个舒服的姿势,沉声问道:“诸位爱卿,可还有什么事要奏?”
底下的官员面色一滞,还真没什么要事。照往常的规矩,公事都以题本的形式由六部发往内阁,用于私事的奏本,皇帝回来的突然,大家也都没有准备。
朱祁镇随口的一句,让这些七窍玲珑心的官员脑子迅速转了起来。这一转之下忽然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,皇帝回来了,原本内阁的批红之权,以及兵部暂掌的领兵之权,怕是要改一改了。
内阁首辅王直,从一入奉天殿,就始终低着头,除了王文的闹剧让他有些许反映之外,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。此时,虽然看不见身后,但王直也感受到了无数道视线,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,最终汇聚在他和于谦的身上。
朱祁镇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,猛地发觉身子一轻,疑惑的顺着众人的目光,看到了仍旧处于挣扎之中的老臣王直和新贵于谦,稍作思量之后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。
王直的犹豫倒不是因为舍不得手中的权柄,因为年事已高的缘故,精力早已不及以前的王直,和另一位老臣胡荧,更多的时候充当的是定海神针的角色,具体事务大多由苗衷几个处置。
可就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样,一旦尝过那种味道就再也无法忘怀,从开始的忐忑不安如履薄冰,到后来就恍惚中以为票拟批红的权力本来就应当属于内阁。如果忽略了皇权的桎梏,这样的内阁无疑是最恰当的设置。
可王直毕竟宦海浮沉多年,知道只要是朱家的天下,这种模式就不可能继续存在,别的不说,王直当首辅的时候能一心为公,可如果换一个有了私心的首辅呢?想到这里时,王直不禁生出一身冷汗。
朱祁镇见气氛诡异,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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