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中秋未至,梁王上书自呈罪过,阐述愧悔之心。不日,大王下旨撤回对梁王府的禁足令,朝野无不感慨终于拨云见日,送进暄室的请安折子都多出一倍去。
崇仪知道,梁王呈书的前一日,恭王乔装打扮私下进了梁王府。若说老大的突然转变与老五无关,谁能信?老五掩耳盗铃,可连他都能打探到的消息,父王又岂会不知。依着父王如今对诸皇子的戒备,恐怕老五才出自己家门,消息已经递进白月城去。多亏老五的频繁动作,让他愈发沉得住气。
中秋家宴,清晏舫中团聚一堂。花团锦簇里气氛凝结,就像秋霜又细又凉。梁王看向崇仪冷冷一笑,而恭王也没能讨得他的好脸色。崇仪猜,梁王未必尽信恭王,但也已经把自己列位对手。他从容举杯示意,心中不无自得。梁王眼底流露出的警惕,意味着他无法轻视自己。
孩子们无忧无虑地玩在一块。太久没有见面,不但没有让堂兄弟的情谊生分,连一向有些霸道的琪哥儿也像只出笼的小鸟,一头扎进热闹里。
祭月后,桓康王很快摆驾回宫休息,始终兴致低迷。淑妃略坐了一盏茶,也说不想拘束晚辈,早早地退场,留下桐雨在这里照应。
平安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哥哥姐姐,拉着姐姐的手既紧张又兴奋。他的年纪最小,哥哥们玩的,他都玩不了。臻儿就带着他,还有恪王三岁的女儿安宁县主和音一起玩。桐雨用帕子给她们扎出小动物,她们自己就能玩上好一会儿。
各家王妃们看着孩子们玩耍,心里也生出片刻轻快。这一年跌宕起伏,京城笼罩在浓厚的黑云下,终于缓缓吐出积压在心中的郁闷。
唯有宁王妃范琳琅为大嫂丁宁的缺席叹惜过一回,梁王侧妃周丽华也为主母惋惜,而后笑盈盈地解释:
“大郡主初信,原也是喜事。王妃心疼大郡主弱一些,这才请示表哥,留在府里陪护大郡主。表哥还说,准备为大郡主想看人家呢!”
“一会儿王妃、一会儿表哥,我一时倒没听懂。”范琳琅勾唇莞尔,话里带刺。“想是刚才饮的菊花酒,此时后劲上了头,听周侧妃说话绕得我头晕。”
周丽华不以为意,进而体贴道:“宁王妃吃醉了,不如偏殿燕坐更衣,缓一缓再回来。左右这里没什么事,便是有事,还有咱们替您看着。”
“是啊,孩子们玩得多好。”范琳琅稳坐不动,点着和女孩在一起的平安,摇头无奈地笑:“可见还是康宁懂事,璋哥儿玩起来就把弟弟给忘了。不过,周侧妃不用着急,等将来你为梁王诞下麟儿,琪哥儿也大了,定能带好弟弟。”
周丽华的脸色霎时泛白。孩子是她的心病。如今死了袁爱爱,丁宁又与表哥生出嫌隙,她独占着表哥许多时日,偏偏至今没有半点音信。
胡瑶不搭腔,仿佛压根听不见身边的唇枪舌剑,还引着孟窅去看孩子。
李岑安却不肯轻易放过“指点”孟窅的机会。“玜哥儿毕竟是男孩,总和女孩子玩在一处岂不磨了志气。妹妹也太不经心……”
“他是见哥哥们大他许多,多半不能迁就着他,才存心拉着年纪小一些的安宁呢!”孟窅指着给平安递绢布兔子的安宁,半点也不担心。“以后见得多了,自然就玩到一块儿。”
“荣妹妹好福气。”范琳琅被人当枪使了一回,戏谑地掠一眼李岑安,依旧把话题带回周丽华身上。“要说都是表哥表妹,荣妹妹和靖王到底比不得周侧妃与梁王兄流着一样的血。也不知道来日周侧妃能不能也有荣王妃一般的福气。”
她的话就像她消瘦的五官一样尖锐,话里一语双关。周丽华连子嗣上都艰难,如何指望孟窅一般得一道平妻的恩旨。大王恨毒了周国公府,小周妃和宁王身世真假难辨,周家姑娘的名声已经败光了。
周丽华的面上眼看就要把持不住。她深吸一口气,用力瞪着范琳琅。后者施施然偏过头,直接无视了她。
有孩子的顾自看着孩子的热闹,谁也无意接这个话头。李岑安讪讪地垂头啜茶,将神情隐在袅袅水雾里。
男孩子们在毡子上比赛拆鲁班锁。琪哥儿使了九牛二虎之力,费劲地拨开一块木条,一时力道没能收住,眼看着木条脱手骨碌碌滚到臻儿脚边。
“二妹妹,快丢给我!”琪哥儿一开口,阿满也停下手看向姐姐。
谁知臻儿飞快地瞥一眼他,捡起木条却交给平安,让平安给他们送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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