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二)天缘里
王眉娥、张克豪没走几米,街道对面一个拱形灰白色大门“天缘里”,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。
抱着英姿的王眉娥停下脚步,抽出左手扶了扶自己左肩斜挂的一个黑亮人造革挎包,疲倦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,扭头对张克豪笑道:“天缘里!看到哇?看到街对面那栋赭红色大楼上的‘天缘里’三个大黑字了哇?阿拉屋里厢到了!我家到了!就在格大门里厢!”
“看到了,天缘里——!你家这个名字,真不错,房子还蛮神气、漂亮的!”张克豪放下手里的行李,抹了把脸上渗出的汗珠,定睛望去。
只见距街对面那排寒风里光着枝条的法国梧桐两米远的地方,矗立着一栋坐北朝南、八排联体三层高的红砖斜坡顶房子。每排气派端庄的红砖楼墙上,镶着八条青灰色砖砌的装饰线,像是八条青色细带,勾勒得红砖楼简洁明快。一、二两层每间房子都有一扇十格玻璃的紫红木框长窗,气派的长窗几乎占了整个房高的三分之二。每扇窗户的窗台和窗楣,是两根凸出红墙面的灰白水泥条,给整个红砖楼平添了几分清新典雅。
红砖楼东西两边的各四排房子,由一个同样褐红色但矮半头的小巧秀气砖门楼无缝连接在一起,门楼宽度约有每间房子的一半。
门楼的飞檐小亭,则与两边的第三层楼底边平齐,而第三层楼只是一个大三角形的山墙。
门楼与分立两边的排楼,像是爸爸妈妈带着一个快到父母鼻尖的大孩子。门楼飞亭下的半米处,也就是门楼二层高的红砖上,竖嵌着一块二米长一米宽的灰白水泥面,水泥上书“天缘里”三个端庄大气的黑色宋体大字。
竖着的黑色“天缘里”三个大字下半米处,也就是与一楼的窗楣平齐处镶着一块灰白的长三米、高半米的水泥条,这便是门楼的门楣了。这方横着的水泥匾上刻着“1929”四个黑色的阿拉伯数字。
竖着的“天缘里”,与横着的“1929”,两处灰白里的黑字,使略显枯燥、凝重的一片砖红色,眉清目秀了些。
门楣下,对开着两扇可供四人同进出的镂空黑色铁艺大门,左边那扇虚掩,右边那扇敞开着,时而有人从那里进进出出。
“这,天缘里,就是你在咱们连队的土坯泥屋里,在枕头边对我唠唠叨叨了无数遍的你的家,你的石库门的家了吧?”
“当然呢,我家就在这个大门里!这个大门,也是我在塔里木的梦里见过好多次、上海的家的大门!”王眉娥的眼睛,湿润了。
“哦,眉眉,我想起了,咱们刚才在电车上路过一排三层小洋楼时,你指给我看,说那是咱们党的一大会址,我当时心里那个激动哟!那么,咱们党诞生的那个小楼,是不是也叫石库门?我看那个房子,和你家这个房子蛮像嘛!”
“当然是啰!咱们党的那个小楼,是三层的石库门,我家是两层的。听我高一历史老师说,解放前,上海三百多万人,少数外国人和中国的顶级富人住花园洋房,一百多万最底层的穷人住在城市边上的棚屋里。其他上海的三分之二,也就是说二百多万人都住在形形色色的石库门房子里。这些二三层楼的石库门房子,哈马斯是砖木结构的——”王眉娥正说着,对面天缘里的大门口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,出来几个手挎菜篮子、打扮整齐利落的中年妇女。
尽管,早在塔里木南岸那间土黄色的泥屋中,王眉娥就在窗外寒风呼啸,门内灶膛被红柳疙瘩劈柴烧得炉火熊熊、烧得火墙烫手,暖烘烘的被窝里,就在张克豪耳畔自自然然地打过预防针:阿拉在上海的石库门家里,屋子外面嘛,气派、漂亮得来!老扎得赢额!只是,屋里厢嘛,小得来、挤得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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